严格的说,我失败了。
欧阳同学继续被禁足,我和小谦的跑步教练也找不到,赢过小枫的希望和之前一样渺茫。明明发生了许多事情,却什么也没能产生。
我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小谦时,他对此抱着无所谓的态度。
『这不就像跑步一样吗?』
『跑步?』
『跑了一圈,流下汗水,最后又跑回了起点。』
原来如此。
虽然无法停下脚步,虽然只有向前,但却有遇到终点的一天。而有些人的终点就是他的起点,尽管发生了许多事,却什么也没有产生。
没有褒贬的意思在里面,因为这就是生活中会发生的事。
就在这『发生了许多,却什么也没产生』的混沌状态中,我们迎来了夏季运动会。
——
『基本上,这是个开心、温馨、虐心的故事。』
『不,最后一个怎么听都有问题吧。』
『小说史上第一个以「不不不」为口头禅的主人公小谦迎来了他人生中最重要的时刻。』
『我的人生究竟有多空虚?氧气和氮气组成的人生吗?』
『您对自己出人意料、出其不意、出离恐怖的进入男子百米决赛有何感想?顺带一提,是校际运动会。』
『你的感想完全是多余的。』
负责整理运动会致辞的韩凛泷拿着录音笔装出记者的样子来调戏小谦,两个人无视跑道旁边的拉拉队聊的非常开心。
要是安月菟同学在这里的话,恐怕又要发生一件血案。
由于场地够大,人够多,所以学校运动会的许多项目都是同时举行的。在男生百米决赛做着准备的同时,女子一千五百米的预赛也正在进行。
转过头的话,就可以看到双手抱胸、表情严肃的她。小枫站在跑道边,可以融化金属的炽热目光紧盯着沙地上奔驰着的豹群,那副凛然的模样任何人看到都会心生敬畏——你能感觉到她的认真。
也许对许多人来说,田径不过是一次比赛,一个游戏,一种娱乐,但对她来说就是她的人生。她的人生就是跑道,她的人生只有奔跑,她的人生只能前进,这就是除了奔跑以外什么都不会的人所面对的世界。
『喂,没事吧?』
小谦难得一见的皱着眉,韩凛泷虽然没有说话,也担心的看着我。
『我只是...重新确认一下自己的觉悟。』
『如果这个世界上的事只要有觉悟就能做成功,那就不会有悲剧存在了。』
『小谦偶尔也会说一些辛辣的话呢,明明只是个情景喜剧演员。』
『快给我向情景喜剧演员们道歉!』
『就算你露出认真的表情说些严肃的话,读者还是只会记住你的吐槽啦。』
『这就是吐槽役的末路吗!我的前辈新八就是在这种孤独中作战吗!』
『新八可是只靠剪影就能认出来的角色哦。』
『不,没人会通过剪影认出他吧。』
『只要把眼镜的影子放上去就好了。』
『那连眼镜都没有的我要怎么办!』
『啊,在胡说八道的时候,好像决赛已经开始了。』
『混蛋!』
小谦流着泪跑向了起跑线,看起来在开始之前就要耗尽体力的样子。
比起只会奔跑的人生,只会吐槽的人生看起来更加悲惨啊。
『结果,琰焱妹妹还是没来。』
站在一边的韩凛泷悠悠然的说。
『不想见她亲爱的学姐最后一面吗?』
『不是最后一面吧,又不是运动会之后就见不到了。』
『见不到了呦,运动会之后体育特招生们就不会再来学校了。想要见到青枫学姐,这是她最后的机会。不过以她的性格,既然决定不来,就不会来了。明明心里想见的不得了,身体却迟迟无法开始移动,与其说是热血的青春,不如说是别扭的青春。』
『地球是圆的吧?』
『当然是圆的。』
『那么她们就总有一天会再见到的。不停奔跑的人在这个圆形的世界里,总有一天会回到起点,而这个起点是属于她们两个人的。下次的话,就会一起并肩奔跑了。』
『真是乐观的想法,那你呢?你不会认为自己真的能跑赢青枫学姐吧?她是个说一不二的人,你比谁都要清楚,赢不了她就要分开,这是必然的结果。』
『恩,大概这次就要真的分开了。』
『看起来你并不在乎呢。』
『因为我无法过上她们那样不停奔跑的人生,所以一定会被小枫甩在身后。不过,我虽然无法一直奔跑,却能一直前进,就算没有跑得快,也会一直走下去,就算不能追上她,说不定有一天会被她从后面追上。如果到了那时我有了奔跑的力量,我就能够陪在她身边了吧?』
『如果到了那时,她身边或者你身边已经有了其他的人呢?这个世界这么大,无数人的道路交错在一起,分开的时间那么长,足够发生无数次的相遇。』
『我相信不会的。』
『为什么?』
『因为那样的故事,就不美丽了。』
韩凛泷露出目瞪口呆的表情。胡说,是胡说的吧?我在心里问自己。如果不美丽的故事就不会发生,那就不会有悲剧存在了。
但我还是相信。
我只能相信。
因为我过着的是,除了相信自己所爱的人以外什么也不会的人生。
——
男女混合比赛被安排在所有比赛的最后,先是校长亲自走到台上说了些类似于『这次比赛是为了促进男女同学之间友谊』之类的废话,接着几个喜欢凑热闹的勇者就走上了跑道。
一共有八个人,四个男生,四个女生。
由于男性体育生们都觉得就算跑赢了女生也没什么光荣的,输了就身败名裂,所以都没有参加,这其实是一次普通男学生和女体育生之间的对决。
虽然男生有体力上的优势,但体育生们日复一日的训练也不是开玩笑的。所以胜率大概是一半一半吧。
但在这一半一半的胜率中有一个例外,那就是小枫。站在跑道上的人没有一个认为自己能跑得赢小枫。
小枫在离我稍远的跑道上反复做着起跑前的热身,眼睛紧盯着跑道前方,没有一丝偏移。她的心里在想什么?我非常、非常、非常想要知道。
我想知道这次比赛对她的意义。
我想知道她心里究竟是想输还是想赢。
我想知道她此刻是否在意我。
我想知道我所深爱的、有着炽热目光的、别扭的、骄傲的、自卑的、勇敢的、软弱的、笑着的、哭泣着的、热情的、冷酷的女孩,在这次比赛里究竟能跑的多快。
能把多少的悲伤和痛苦甩在身后。
能逃离多少的难过和抑郁。
她那飞奔着的美丽身影,能让多少人无法移开目光。
但,我无法知道。
她没有朝我这里看上一眼。
于是我俯下身,做出起跑的姿势。
『将来的某天,过去的某天,还有你看不到的现在,也一定能有理解你的人存在。只要像个孩子一样去祈求、去希望、去等待,就永远也不会止步不前!我们就还能继续奔跑!这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继续奔跑!人活着就要不停地奔跑!』
『就算跑不赢,也要去跑,和心意一点关系也没有。不跑的话,不是会遗憾吗?就算会失败,就不去做了吗?明知是错的,就要放弃吗?我的青春物语里可没有这样的事。你不会忘记了吧?我和学姐,我们是活在赛场上的人,对我们来说,只有前进一条路可以选。如果你想陪在学姐身边,就给我忘记其他的选择吧。』
两位挚友说过的话忽然回响在耳边。
虽然什么也没产生。
但却发生了。
随着发令枪的响声,我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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